——茜
转啊——转啊——转啊——不停的转……
一个、几个，手指在琴键间来回不停的跳动。五线谱上的音符就像是有实体和生命一般在我脑海里、眼前转啊——不停的转。88个琴键的音色，在这个明亮宽敞的房间里回旋，但却随即被打断。
“茜同学，注意节拍，这里弹的太慢了，还有要要把声音弹得更加清晰有力一些。”音乐家教那严厉的声音打断了琴声，停止了我的呼吸。
“……对不起……”我在被斥责的时候总是会忍不住道歉。
“不要道歉，要下次做得更好。”她毫无感情的对我讲道。
我偷偷的瞄了她一眼，她扶了一下眼镜，把眼睛眯成了一条缝。于是我什么也没有说，重新开始弹奏这首曲子。
今天因为出错手心一共被打了17下，但是错在于我，所以我只是安静地忍受着这样的每一天……家人给予了我舒适的环境，所以他们安排的未来也一定是为了能让我能更舒适的生活吧——而我只需要接受这些就足够了。
***
14岁冬至那天，明明在下雨但本该负责接送我的王先生却没有来，我被班主任叫到办公室告知我今天得自己回去。
“这是你们家的司机王先生托我交给你的伞，路上小心。”老师把话说完之后，把一把粉色的伞交给了我。我把伞拿在了手里，发现伞把上挂着一只蓝色的小企鹅。
我跟老师道了別之后，一个人撑着伞离开了校园。独自放学回去对我来说是一件很新鲜的事，所以比起冬至的寒冷，我更多的是感觉到能像一个普通的学生那样靠自己的双脚走回去的**。可是我没走多远就听到一辆红色的轿车在向着我鸣笛——车窗被打开，我的音乐家教的脸从里面探了出来。
“上车。”她只简短的说了两个字，就把头伸了回去。我在内心叹了口气，往车的方向走去。
在我走出学校的时候就已经发现因为下雨所以道路的能见度很低，现在缥缈的雨滴如同将要化作细雪一般，以柔软但却非同寻常的密度朝着地面落下，整条路仿佛就快要成为了雨和雾的海洋。
就在我走进机动车道时，一个坚硬冰冷的物体撞到了我的肩膀随后穿过。我诧异地回过头——那是一位与我年纪相仿的少年，少年没有打伞。虽然有雾和雨阻挡着视线，但就算不用仔细看也能看得出来他已经湿透了。那种湿法简直就像是过了泼水节一样，但只要稍微注意到他那面如死灰的脸就可以猜到事实并非如此。
看到少年的这幅样子我已经无暇去在意刚才被撞到肩膀的事了。
“你……”——嘀！我才刚讲出一个字音乐家教仿佛已经等得不耐烦了似的鸣了一声车笛。
我下意识地直接把伞塞到了他手里随后便小跑着上了车。我从车床眺望着他拿着伞的样子——他就像是一尊石像一般一动不动地看向这边，直到彼此完全被雾霭淹没。
***
一年后父亲的公司倒闭了，他开始带我在全国各地辗转，随后来到了这座城市。由于刚搬完家，我便带着冒险的心情开始在附近的小巷散步。
***
——
“你在两年前有借给一个少年一把粉色的伞吗？伞把上还系着一个蓝色的……”
“企鹅？”我脱口而出的那个动物的名字让他僵了一下，随后微微点了一下头。
我看见他那黑色的刘海逐渐盖住了他的脸颊，随后他抬起手在头发下面揉了揉眉心。
“……我这就回去帮你拿过来好了……”我看到他打算走开便下意识的用没拿伞的那只手拉住了他的上衣角，虽然没有用力但他却诧异的转了过来。
“……我现在有拿着太阳伞，拿不下两只的。”我慌忙的解释道。
两年前站在冰冷的雨水中的那个灰色的少年，如今依然如同站在那个地方一样，站在了一块失去了颜色的领域里。虽然我在抓着他的衣角，却像是在抓着流动的冰冷雨水一般让我觉得难受。
“……”阳光顺着云层的缝隙，穿过小巷洒在了他的身上。
可能是刺眼的阳光让我有了种既视感，我举起了伞为他挡住了阳光——云的影子与伞的影子重叠，然后有几滴像是水珠一样的东西低落在了石板路上。
我没有问他，他也只是在沉默，但也就只是沉默了那么一瞬间。
“总要还的，不如趁早，趁你还在这里。”他抬起了脸，视线还是和刚才一样冷冷的。
——任他离开后，我等到最后也没有看到他的影子，便离开了巷子。
***
——灰海
我回到家里，发现老姐在搬东西。
“阿海，你回来的刚好，你过来帮我把这个搬到车上好了。”她拍了拍放在客厅里的那架电钢琴。
那台电钢琴本来是在她的卧室里放着——她是一个人把这家伙抬到客厅里来的吗……虽然我知道她有在学空手道，但没想到到她蛮力居然会这么反人类。
“……你一个人把这么沉个家伙搬到客厅里来的吗？”
“对呀。”
“……“您是什么时候开始放弃做人的。”
“你说啥？”我看到她撸起袖子于是连忙回答“弟弟只是想说，您今天美得已经不能用人类的修辞手法来形容了。”
她走过来拧了一下我的耳朵。对于她的每日一暴我已经习以为常了，于是我没有过多地反抗，只是默默的承受。
“快点过来搬。”
“……好吧。”
我们俩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终于把它给搬到了车上。
“这是要把它搬去哪啊？”我穿着粗气，两只手撑在膝盖上看向她。
“啊，抬去FC吧，我跟FC的店长之前是大学同学，我告诉她琴放在房间里太占地方了然后她就说可以先放在店里。”她轻松的一边讲着话一边打开了车门——我真的跟这个怪力女是同一个妈生的吗？
“行吧。”我转身打算上楼。
“你干嘛？上车啊，待会儿还得帮我卸下来。”
我揉了揉眉心，暗自发誓毕业以后一定要去一个离她远一点的地方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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